她手机里的1392句“我落地了”

　　夕阳前的广州白云机场，没有等到那只从春城飞来的“孔雀”。

　　2022年3月21日，东航一架波音737客机（MU5735）在执行昆明-广州航班任务时坠毁。机上人员共132人，其中旅客123人、机组9人。

　　坠落的“孔雀”

　　飞常准数据显示，这是一架已服役6.7年的波音737-800（NG），2015年6月交付东航云南分公司。

　　这架飞机身披东航云南分公司特有的美丽孔雀祥云彩绘，凝聚着彩云之南的祝福与祈祷。

　　21日下午，昆明最高温27℃，是个好天气。广州则有些燥热。

　　根据计划，21日13点15分，MU5735航班从昆明长水机场起飞，飞向目的地广州白云机场。

　　一些航班数据平台的小程序上甚至提示，乘客的行李将在22号转盘等待，“取行李人数较多”。

　　在广州，2019级空乘专业的学生林梦正在看书准备考试，“半个空乘人”还在实习期；在多云无风的成都，乘务员小席当天没排班，早起去了趟医院后就睡了个午觉，她的聊天记录里共有1392句“我落地了”。

　　几千米的天空之上，还有更多的民航人正在各自的航线上按部就班完成工作。一场场起落，承载着未知冒险，或是久别重逢。

　　他们的宁静，于21日14时许被打破——网上陆续传出MU5735飞行高度骤降、失联、坠毁引发山火的消息。

　　21日14点32分，航空博主@FATIII发布信息称：“我们正在关注MU5735，暂时未能确定最新情况。”

　　航班查询平台的飞行数据显示，MU5735航班从昆明机场起飞后，一直在约8869米高度进行巡航。14点19分时，客机突然从8869.68米的高度下降，飞行速度为每小时845公里；14点22分ADS-B雷达信号消失时，高度1333.5米。

　　很快，噩耗还是传来。

　　21日16：34，中国民航局通报：3月21日，东航一架波音737客机在执行昆明——广州航班任务时，于梧州上空失联。目前，已确认该飞机坠毁。

　　随着更多官方消息的确认，MU5735航班的飞行轨迹，停留在了梧州市藤县琅南镇莫埌村的山林中。

　　“只希望这都是场梦”

　　“摔飞机了，你没事吧？”小席从睡梦中醒来，看到的就是满屏的“坠机”有关的新闻信息。

　　“说实话，刚看到朋友跟我这句话我是不相信的。因为从入行开始，‘中国民航非常安全’这个信念是根植于心的。”小席说。

　　感到晴天霹雳的还有刷到微博的林梦。“我真的非常难过，各种消息一边看一边哭。广东的疫情还比较严重，我一直在想，飞机上的人一定是有非常必要的理由才来到这里的吧。”

　　从事乘务员工作的小鱼，则忍不住在脑海中想，“当时后舱的乘务员们，可能还在昆明买了米线，想着到广州服务完乘客后把米线吃掉。”

　　“我想她们在最后，或许还在想着各号位她们应该要负责的旅客，以及她们要打开的舱门、应急的设备。”小鱼说，她们一定会眼神坚定地对乘客说：“我们受过专业的训练，有信心也有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，请大家相信我们。”

　　“大撤（紧急撤离）基本都是我们每一个民航人的噩梦，不管是培训还是每年复训的时候，大撤都是我们内心非常敬畏但是又非常害怕的一件事。‘抱紧防撞’的口令，是我们离开大厅、离开模拟机之后，再也不想提起来的一句话。”小鱼回忆道。

　　“也许别人叹息的是事故，是世事难料。但身为民航人，我们叹息的是行业，是自己的人生，是每天和我们的生活紧密相连的工作流程。”

　　小席全家共有十几位民航从业者，有飞行员有乘务员，有公司的签派，有空管，有航院的教员和领导。“全家最小、也是唯一还在航校没毕业的准飞行员弟弟，说他下午看到消息后浑身都在颤抖；妹妹也在动态里写道，从昨天到今天心情沉重、脊背发冷。”

　　“还有空客A330的机长朋友，难受得饭也吃不下。他说他脑海里一直控制不住在想，如果换成自己在那架飞机上，该如何操作。”小席说，永远无法想象你正在监控的一架飞机可能会出现事故，而自己却无能为力。

　　“请相信，中国民航永远值得我们信赖”

　　事故发生后，网络上一直流传着“民航人的第一课和最后一课”。林梦说，第一课的旅客优先撤离是真实的。“最后一课我们还没学，每个学校的课程内容也不一样。但如果真的意外到来，我们会尽力保护旅客安全。”

　　“虽然我们培训的时候没有第一堂和最后一堂的安排，但这些确实是职责赋予我们的责任，内容是属实的。”小席也表示。

　　现在，“为MU5735祈祷”和《请相信 中国民航永远值得我们信赖！》这篇文章在民航人的朋友圈刷了屏。

　　一夜醒来，小席22日如常回到工作岗位，那块在公司随处可见的每天更新的“中国民航已安全运行4227天”电子屏，清零重来。

　　“虽然昨天很多朋友都给我们发消息说辞职吧，太危险了，但目前还没听说有打退堂鼓的。”小席说，还有很多同事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工作，都是在难过之后放下手机，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。

　　“因为系统地学习过机型、救急、应急演练、撤离职责，也因为每天上班都能看到飞行员同事的专业、机务同事的付出、乘务员同事日复一日地巩固和考核业务知识。所以不论如何，我们都是对中国民航安全最深信不疑的人。”小席表示。

　　林梦也再次翻开了书本。

　　“其实受疫情影响，从我入学起，空乘行业一直都不是特别景气。虽然困难重重，虽然又受到打击，但是我愿意，我依然愿意。”林梦说。

　　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人物为化名）

责任编辑：刘光博